明日今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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想做一只冻死在冬天的金丝雀

志怪架空paro  4000+小短打

苏万*黑瞎子:苏黑擦边球 注意避雷🌟

旁观第一人称视角 注意避雷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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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弱冠之年时,我将将考上那年的秀才,要搬进城里去——那是好多年前的事情。

打城边边的学堂出来往家走,头一个瞧见的,漏雨的小破庙里,住了两位四不像的邻居。

他两人均为男儿身,未娶妻,不知是不是辟红尘的道士。破庙落在村头,有什么红白事,大伙儿都去找他们。过年时我去庙里上香,才知道他们是师徒俩。

年轻点的叫苏万,无字,于是乡亲们按年纪喊他万娃。

师傅神神秘秘的,因成天眼上蒙一块黑布,就让我们叫做黑先生。

这两人搬过来的时间并不长。

起初,没人看得起他们,还有毛孩子三天两头去庙里撒尿,掀了人家的茅草顶。那师傅乐呵呵地没说什么,可不久,这几个孩子相继得了怪病,老人说这是害了鬼上身,要驱邪。请城里的道士来,费用太高,几家人死马当活马医地请了黑先生和万娃看看。我好奇,跟过去,被万仔拉出门外。

“后生仔凑撒子热闹,不好看的,别吓到你。”

他不是本地人,讲着别扭的乡音。我缩回脖子,悻悻地拔腿往家走。万仔诶诶地叫了几声,追上来,伸出双手往我肩上拍了一下。这姿势激得我一激灵,回头问他:做什么?

“年轻人阳气重,师傅做事方便些。”万仔讨好地笑笑,却也不谄媚:“不赶你,不赶你,留下来看热闹撒。”

说着他搓了搓手,又把我扯回去,这就算是熟了。这件事以后,那几个小孩果然好了,只是每每见到万仔和黑先生,比见到猫的耗子跑得还快,风似的没影了。黑先生不常出来走动,于是我要赶私塾前捣乱的毛孩子,就备些小酒小菜,请万仔坐在正厅。正点该开饭了,他从来不留下,一定回那小破庙,说是陪师傅。

打许多年后我回乡养老,一群老头老太坐在夕阳底下聊天,才知道,没人和他们同吃过饭。那时我才知道,恐怕我是唯一有可能知道,这师徒俩“吃饭”真相的人。


这事情,仍从考中秀才时说起。

我囊中羞涩,在城中辗转半月,才寻得一处偏僻宅地。可惜阴气太重,说是前主人死过一个小妾,风水不好。这一代多信鬼怪,家人拦着不让我贸然住进去,只得按着规矩,提了黑狗血,大公鸡,还有一包碎银子,跨过破庙坑坑洼洼的门槛,向师徒俩行礼——主要是向着黑先生:“还请先生们帮忙。”

一边的万仔很有兴趣地看着我手里扑腾的大公鸡,又转眼看着师傅。于是我也趁着机会,光明正大地观察他。

村里的小姑娘三天两头来我家的私塾踩门槛,为的不是听课,一待休憩,总要缠着万仔,无非要多偷看几眼黑先生。

即便是个男人,我也不得不承认,这人的确好看——不是容貌如何,他至多算五官周正深邃,可惜蒙了眼睛,破坏了整体的美感;而是暗自揣度,黑先生出身非富即贵,这站坐行卧不疾不徐,颇有派头,非大家不能养。哪怕是慵懒地窝在主人椅上,也让我有点紧张。

考试时,我也是如此背后发毛,牙关发紧。那些小姑娘喜欢个什么?

好在万仔及时解围。他接过我手里的报酬,才对黑先生说:“师傅,这是我说的那个秀才,咱们就当道个喜?”

黑先生这才懒散地一挥手,仿佛也同时换了个人似的,气场顿时散了。我大赦般喘了口气,赶忙拱手:“谢谢黑先生,谢谢万……苏先生。”


第二天,我领着师徒二人上城里去。

说来也怪,黑先生明明蒙着眼,却不拄拐,至多让万仔牵着衣袖,步子永远四平八稳。我好奇又不敢直接问,心里抓心挠肝似的痒。万仔很奇特地瞅我两眼,悄悄跟我勾手,让我代替他拉着师傅的衣袖。

我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,刚要伸出手去:“啪”,黑先生打掉苏万的手,自个儿往前走了。

我脖子发烫。

万仔嘿嘿笑了几声,往前追着黏在他师傅屁股后面,师傅长师傅短。我看他是要存心整我,有气又不敢发,咚咚咚走到最前面——带路。


黑先生“做事”时候,身边基本不留人,偶尔苏万会被留在屋内。只不过我这宅子似乎有点名堂,等跨进院子里,黑先生就一直似笑非笑地,就连苏万也抽了抽嘴角,憋笑憋得像便秘。

我领着两人在房间里转了一圈,黑先生这里摸一摸,那里敲一敲,不知道在找什么。一边的苏万径直去了卧室,半晌拖出一床被褥,问我能否借去用。

我心说你这要做什么?

万仔挤了挤眼睛,做了个打扫的手势。


我这人有个最大的毛病,好奇心重。黑先生按例让我在外等候,只是苏万也招了进门,我便成了看门的。这回黑先生说,不要让女人进门即可,我坐在正厅,等他们做完法,再出来。苏万拍拍我肩膀——还是有点奇特的双手搭两肩——突然有点猥琐地笑了一下,什么也没说,关上门。


这一笑可害惨我了。


我说了,我是个好奇心很重的人。万仔虽然嘴碎,但很少露出刚刚那种神经质的笑容,难免让人猜测这回他们要做什么法。加之这是未来我的宅子,在心中反复闪过几次念头后,我蹑手蹑脚地往后院走去。

打正厅拐过屏风,是一道抄手回廊;我绕过屏风,轻手轻脚地贴在回廊墙角,打雕花窗隙里往院内看。我打定主意不离开这里,若是看不到,也就算了。

可没想到,他俩就在院子里呢。我刚看了一眼,差点没把魂吓飞出去。


院子里,原是一座假山,一池清水,还有几盆郁郁葱葱的山竹。现在,山仍好端端的,水无端沸腾着,搅了满院子水雾。那几盆绿植发黄,眼看着枯得差不多了。地上横七竖八地贴了好些符咒,黄纸红线,不知道写了什么。而那师徒俩,师傅被徒弟压在池子边,两人的衣服胡乱丢在假山上,无风自动。

我突然明白苏万拉被子是做什么了。

看了一眼,我不敢再看,连忙想要缩回头。然而脑后一僵,我就像是被人按住了似的,动不能动,眼睛不能转也不能闭。

急的就差把脖子扭断掉。


说实在的,就在被按住的那一刻,我对妖魔鬼怪已经深信不疑。按这两人的道行,我不相信自己没被发现。然而谁也没抬头往这边看,苏万甚至故意似的往我这一侧挡了挡,带出一片令人遐思的水声。

我好像听见黑先生用低沉的嗓音含糊地骂了句什么。

我也想骂,可我发不出声音。


苏万的头发散开了,沾湿水后,紧紧地贴在皮肤上。黑先生不怎么出来走动,皮肤偏白,因而对比格外明显。苏万亲了亲他的肩膀,弯腰时动作大了些,露出身下一条长长的毛绒尾巴。黑先生回过头与他索要亲吻,我才看到那人已然不——不完全是人,耳廓尖尖,眼尾红纹,这分明是只妖怪!

要不是苏万正压着他,我怕是能直接把自己吓死。饶是眼前这一幕吓人之余还有些刺激,我还是想掉头就跑,毕竟人总是得先能活下去,再去寻刺激。


不过很快,我就瞧见了更见鬼的一幕。原来同我玩得要好的苏万拍拍手心,指尖蓦然跃出一道青蓝色的火苗,看起来又有些粘稠。黑先生似乎很是喜欢那东西,张口就咬。苏万把手抬高,不让对方轻易够到。

“师傅,是我好吃,还是这秀才好吃?”

他抬高声音,顽劣地捉弄着师傅。黑先生挣开他的手,扯下自己眼上的黑布。他的眼睛似乎与常人无异,但我总觉的得哪里不对。距离太远,瞧不清晰。

 “他比你补,你比他好,满意了?”黑先生笑骂道。说也奇怪,我隔着半个院子,该是听不见这耳语似的调情话,偏偏那声音就吹在我耳边,情没吹起来,鸡皮疙瘩带冷汗出了一身。

不过苏万看起来很满意,慢慢放低手,将手指放入黑先生口中。他们终于安静绵长地亲热,我像个雕塑似的看着两个男人勾搭,心中已经把这两人连带宅子来来去去骂了千百遍。

我现在是宁愿花点银子换地方,也不想住这里了。


我正一动不动地骂着祖上,忽地听见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。这声音与万仔的如出一辙,他说:“你看到了什么?”

似笑非笑,似怒非怒,还有点儿看戏的味道在里面。接着是一只手放到我头顶,如当头泼下一盆冰水,我尖叫一声,猛地摔在了地上。

“如来善护念诸菩萨,善付嘱诸菩萨。”

那手原不是万仔的,黑先生也一同来了。这回总不是魔音贯耳,念咒声沉且低缓,正如念经。

“汝今谛听,当为汝说:善男子、善女人,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,应如是住,如是降伏其心。”


这话如唐僧念的咒,又像菩萨读的经,重重地打在脑子里,要把我七魂六魄都敲出去。我惨叫连连,却听不见自己的声音——一把女人嗓又尖又细地窜了上来。

“官人许了奴家的!官人许了奴家的!”

——两眼一翻,昏死过去。


待清醒时,我已经好端端地躺在被榻上了,身上盖着苏万要去的那床棉被。万仔就坐在旁边的脚凳上,见我乍然坐起,就嘿嘿一笑,递来半杯水。

“说了不看,都是些脏东西,吓着人不好。”他说,示意我把东西喝下去。“你踩了我师傅画的线,让脏东西上身了,还好地方不大,我们能赶过来。”

他解释时有些吞吞吐吐,一半话藏着掖着的模样。我想起幻觉里的景象,心里很不舒服。但他的确没在手上点火,我也不好说什么。万仔瞅我脸色不太对,倒也不说话,接过空杯子出门去。

半晌,我才有心思望了望周遭,只见床角行云流水地用朱砂画了道印,一路延伸到门外。不一会儿,黑先生就顺着红线进来了,两手都握着笔,后面缀着端了盆红墨的万仔。

黑先生仍旧蒙着眼,四平八稳地往地上一坐。万仔就跟着他在地上盘腿,最后反倒是我俯视这二路神仙。

“自作孽,不可活,不过我喜欢你这种人。”黑先生神神叨叨地说:“那鬼往后不能再来宅子里了,她认得你的脸,这几月,少走夜路多喝酒。”

他背书似地,流畅地嘱咐了我许多事,而我则背后发毛地打量着他的面孔身形,妄图看到一条尾巴,或是什么兽类的耳朵。

然而,什么也没有。

我定定神,请两位先生留下吃饭。黑先生摇摇头,只说累了,打算回去休息。万仔也挥挥手,很听话地走了。按理说他不该这么乖,不过这师徒俩的事情我向来不清楚,只得摇摇头,恭敬地送他们回村。

暮色四合,万仔扶着黑先生往乡间小路上走。师傅唱着歌,徒弟打拍子,倒也和气。

末了到那破庙前,万仔把师傅送进门,又折回来,递给我一包小玩意儿,多是些符咒,还有几罐黑狗血一类的,黏糊糊的东西。

“不是我师傅不近人情。”他叹了口气,说:“主要是你准备的晚饭,他吃不惯。今天的事儿,算我没办好,对不住啊,改天登门谢罪。”

我说,哪里的话。他还是双手拍拍我的肩膀,又一次露出和他师傅如出一辙的,神神道道的笑容。

“你是个好人,祝早日高升得道,今晚早点睡。”



那栋宅子成了我大半生的居所。我的确想走,然而那几年,但凡天色稍暗一点,我总能听到外头隐隐传来年轻女人的哭声。而黑先生与万仔已经离开那座破庙,谁也不知道师徒俩去了哪里;而后来另请的风水先生,一个个看了都摇头,劝我不得妄动,于是我只好这么住着。久了,倒也没了当初的惊惧。

至于万仔最后一次与我道别时的祝福,如今想来,让我越发疑心自己当初看到的一幕是真是假。究其原因,有三。


一是后来我娶妻,妻说,这世上的妖魔鬼神,都是要吃东西的,唯独不吃人食,因而只需一顿饭,便可分辨人鬼。

二为租下宅子不久,我请下一位很有道行的老先生,他反复打量着我双肩,问,是否有人总是双手拍肩?那地方不可同时拍下,人有三味真火,按久了,两味虚浮,阳气不足,招鬼上身。老先生又说,我相与的人并无杀心,否则我早该曝尸荒郊,化作野鬼一条。

三,是当我一介书生官员脱帽返乡,年逾古稀,竟又逢上一人登门拜访。


是个年轻人,弱冠已过,而立未满。我见他似曾相识,却怎样也想不起来是谁——岁月流逝,我仍记得当初的故事,对人却已经模糊了。再有,这张脸太过年轻,让我近乎以为自己在做梦。

他说自己无名无姓,受故人所托,为我操办白事。

是说我儿女满堂而无一人识得他,桃李天下而无一人在场,谁有如此好心?

他不言明,只是似笑非笑,念:故人,已故之人。我送鬼差,他接黄泉。


我说你啊,这个年纪,能见逢几个知心故人?我一个老头子,到这个年纪,都记不住有几个故人。你那故人,何在啊?他坐在房里,闻言哑然失笑。他说:“我比你老多了。”

说着,他翻翻口袋,从里头掏出一块黑布。那时我已不能再如年轻时候一般咋乎跳脚,亦无那心境——是真是假,于我已经不再重要了。

我喃喃道,噢,是黑先生啊。

你不走去地下啊?


年轻人静默不语,手里燃着一卷纸烟,背后卷了一条兽尾。

屋内无风,烟不散,人不动,静止成一副墨画。


我想到:我当应做他两人的证人的。可惜他俩搬去别处了。

我又想到:他大约也是这样坐着,看着,送走万仔许多年。


——————完——————

2018.10.31.

By明日今朝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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