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日今朝

关于我

想做一只冻死在冬天的金丝雀

月饼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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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7国庆感悟

写什么全靠自由心证了……

未查 有虫望海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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月饼来到世界上时,是由一个带墨镜的男人接生的。它在黑乎乎的炉子里看着一双膝盖晃了两下,紧接着一双手打开门,将它连同三个兄弟姐妹端了出去。月饼觉得自己被用力扣在了盘子上,就“哐几”从模具里掉了出来。月饼屁股朝天地停了一下,就被那个带墨镜的男人翻了过来。它第一次看到了自己的影子——一个圆形的酥皮月饼。男人低下头嗅了嗅,很满意地哼着歌儿,用油纸给月饼们分别做了件衣服。月饼也闻到了男人身上的味道,热水混合着一点点烟味,和男人特有的味道。月饼皱了皱自个儿的花纹,一时没想好如何比喻。它上几次出现在中秋都是立刻被人吃掉的,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上。所以见识得少,不怪它。

不过这次穿上了衣服,外面的月亮还不太圆。月饼想,它还有很长的时间。

男人将月饼收到了一个铁盒里,又压了一把小刀和几根叉子。然后它在一个黑色的登山包底部,看着男人在这个房间里挑挑拣拣地收了一堆奇怪物品丢进背包。散发着洗衣液清香的换洗衣物是最轻的,接下来他往包里丢的东西就重了不少;月饼听见盒子“砰”地一声,吓得差点儿吐馅儿。

哦,它是个莲蓉双黄馅儿月饼。


现在是第二天晚上了。月饼的同胞们大多选择不再看这个男人的生活,它们的年纪和阅历都比月饼大。男人很英俊——英俊是上一年过节它听到的词——月饼和它们与理据争:并且还带着上了火车,一路一定很精彩。

另外一只月饼告诉它,火车上不过是人挤人挤人。和月饼们在冰箱里聚会差不多。

月饼不说话了。因为男人进到了一个小车厢,上下三层床。他和已经在里面的另外几个人打了招呼,就迅速地将背包丢到了上铺最里边,爬上去不动了。那墨镜也不摘,他朝着里侧脱下火车站里一直在身上的外套,盖在身上。月饼想那大概没什么好看的了,剩下那几个人看着带墨镜的要休息,也就停止了聊天。


火车上一直有点想,月饼思考着男人会不会因为这个休息不好;可他就一个姿势躺了一晚上呢。下面的人比他起得早,但还没等喊,男人就一个侧身翻了出去。动作轻便地不像刚睡醒的人,在放在下面的一个小箱子里摸出洗漱用具就出去了。回来的时候他的一点刘海还在向下滴水,男人的手往下额带了一下。他迎上下铺的眼光时显然愣了一下,接着就笑了:“哑巴,不去洗把脸下车?”

下铺就钻了一个人出去。男人毫不客气地坐在下铺开箱子关箱子,接着把背包拖下去,更换了几样物品。准确地讲,就是瓶瓶罐罐和几个袋子,大个儿的。月饼想往里看看,但里面显然不是吃的,没有人理它。背包又拉好了拉链,男人把它们背到了肩上。

它们下车了。


两天之后月饼见到了郊外的月亮。这时月亮还不到最圆,但光已然亮而泛着红。它最初以为男人只是出来和朋友赏月过节,后来就被对话内容吓呆了。它冲同伴们尖叫:有人要在中秋节送死诶!

另外几个月饼也不再打盹儿,它们一同新奇地随同男人往山里爬。男人的身手敏捷稳定,尽管如此,还是有一个月饼终于坚持不住,被颠得吐了馅儿。好在它们的衣服都很完好,月饼不担心最后大家混到一起。终点是一个湖,接下来还有更新奇的事情等待它们。月饼们惊惧过后是兴奋,它们想这几天的经历回到月球时就可以给同伴们讲一年。

男人到达湖边后身边的声音就多了,都是男性的嗓音,混杂着脚步声。月饼看着男人抽出包里的防水布,窸窸窣窣地把这个包包裹起来。月饼觉得这阻碍它继续听外面人们的谈话,后来又安慰了一些:这几天来男人说的话并不太多,他大多时间在做事或者休息或者听其他人交谈,月饼想跟着一直在前面跑的人,看也能看明白吧。

男人穿上了一副水靠,样子有点老旧。这东西不在背包里,另一个男人——就是睡在下铺那个——从行李里翻出来给他的。月饼总觉得这两个人和其他的不一样,他们两个没有一点畏惧,也不像其他人那样紧张中带一点兴奋。带墨镜的男人也没有动过月饼盒子,居然就带着下湖。

水底一切都是暗一圈的。第一轮也只下来了他和“下铺”两个人,月饼还没看够波光粼粼的天空就被倒着翻了两圈:水底忽然有强大的水流撕扯着两人,带墨镜的男人脸色也微微一变,然后锁紧了身体,顺流往湖底沉下去。

和其他同胞同时惊呼了两声,月饼悄悄地缩回了盒子里。它也不再指望以被吃掉作为这次航行的结束,一只在水里化掉的月饼——不知道明年的节日还有没有它的份儿了。

月饼哀叹一声,这才觉得来路上听到的对这两个人的评价是对的。

“你们两个是要去送死么?”

好歹也先吃了我们再想不开啊!月饼有点郁闷地想。男人都会自己做月饼,不像是不爱吃的人。


月饼接下来就无法用月亮计算时日了。它再次感受到动静的时候是黑暗很久以后,带黑色潜水镜的男人哼了两声,在洞里直起身子。他看到了远处同样在起身的同伴,于是抖去包上绝大部分的水,撅亮一支荧光棒。同伴醒的肯定比他早,这个时候走过来,把他从水里拉起来。

“怎么样?”他问。月饼一惊,它还以为自己在营地的时候听错了,原来哑巴的确会讲话。

男人取出包里的墨镜带回脸上,示意他可以拿灯:“撞得有点疼。要观察周围可以打灯,别照我。”

月饼这才想起来这个男人的称呼。哑巴点点头,但意识到男人没有应,又转过来想抓住男人的脸看眼睛。男人一把挡开。

“没事,就是你知道的情况。”他笑了笑,把放在脚边的背包背回身上。哑巴也就不继续看他,而是整理了一下水靠,悄无声息地往前走。他道:“湖底最好少讲话。……你真瞎的时候拉我一下。”

月饼想起来,这个男人也叫做黑瞎子,但他显然不是瞎子。

尚且不是。


月饼后来就看不到东西了。因为哑巴也丢掉了荧光棒,一路走一路扔。黑的时候就由黑瞎子带路,两个人在洞道里摸索着爬到一个大些的地方。接着又是一点细微的声响,黑瞎子轻嘶了一声。哑巴没理他,摸了摸周围,又极其谨慎地敲了两下。黑瞎子及时地把耳朵放到墙面上,声音传得很远。

“暂且没事。”他退回来,坐在地上打开背包。“休息一下?”

他用的是商量的口吻。哑巴默认了,也靠着他蹲在墙边。他折亮一支荧光棒,昏暗的一点光亮,放在身体另一侧。黑瞎子偏了偏头,终于翻到了背包底。装着月饼的盒子被他拿了出来,放在两人中间。月饼倒吸了一口气。

“来一点儿?沾个喜气。”他问。哑巴黑暗里看过来的眼光有着隐晦的不解和愤怒,但黑瞎子只是耸了耸肩。

“又不是你背……”

他打开盒子,拿起一块打开油纸。月饼被压在最下面,所以它不是第一个被吃掉的。

哑巴看着那盒月饼,又叹了口气。黑瞎子没再招呼他,硬是月饼吃出了压缩饼干的气势。月饼看到他的衣服已经换过了,干燥的,散发着洗衣液的香气。原来那一套扔再角落。黑瞎子吃得很快,腮帮子鼓起一点点。一点儿声息也没有。

哑巴可能闻到了双黄馅的味道,又把头转回来。黑瞎子笑了笑,把盒子推过去一点。这次同伴没再客气,另一个月饼同胞也结束了它的这一次旅行。

“我们能找到的。”哑巴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,他的腮帮子也鼓起来一点,像只进食的鼠类。这话听得月饼两个双黄的雾水。黑瞎子却挑了挑眉,伸手去作势要打落没进自己肚子的月饼。

“你不信任我。”黑瞎子道:“你害怕我在地下真的瞎了。”

哑巴保全了自己的月饼,没搭话。月饼以为他们生气了,顿时担心起自己能不能顺利结束旅行。

“但就算吴邪跟过来,也没什么意义。”黑瞎子继续说:“你活的很久,但还是和他们一路的。所以你的我们,并不包括我。”

“我是在和我自己赛跑,哑巴。你想回头还是可以的,干粮我会留给你,水套拿——”

“——如果我是那样想的就不会跟你过来。”哑巴打断了他的话,眉头依然舒展着。月饼很迷惑地又皱了一下自己的花纹,他们的对话听起来就像在争执,可没有任何一方生气。不过黑瞎子显然不打算继续顺着话头讲,他聊到月饼盒子上。“这月饼还是我自己做的。”

“汉人的节日,食品都挺甜。不过我是家里最后一个人了,这东西得自己动手做。”拿起最后一个月饼。因为说的多一些的缘故,哑巴已经拿走了两块。月饼不明显地挣扎一下,它想慢一点结束旅程。

“还上得去的话,再出去买也可以。”哑巴说,顺便拍掉了身上的一点点残渣。他们这是一个小地方,两人坐得很近,只放得下那个月饼盒子。

“这不一样哑巴。”黑瞎子手顿了一下,又笑了两声。

他一口咬下月饼半边儿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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慷慨行歌

大彻大悟

————中秋快乐——————

2017.10.5. 00:36

By 明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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